【LEL】1485年的贡多拉 1~3

本来想写完再发的,但是这篇文有点长,还是先发一部分把

太久没写东西真的要不会写了。。欢迎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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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5年 威尼斯共和国 狂欢节前夜

达芬奇将沥着石青色颜料的旧笔刷轻巧地放在色彩斑驳的调色盘边缘,这支笔已经磨损得有些厉害了,笔身沾染的颜料也因氧化而辨不出艳丽的本色而层层叠叠地黯淡下去,但也因此而越来越顺手,相比于那些散发着浅淡木香的崭新画笔更合乎手指的纹路起伏。

那一小块涂抹上的石青色新于它同色的背景——一片暮雨将至的天空,掩映在威尼斯的红顶房屋中,再往下,是泛着波光的狭窄细长的水道,上面孤零零地飘着一只贡多拉。

相当应景的,外面正巧也落着雨,透过窗上交织的雨水只能看见一片凌乱模糊的色团和来回浮动的光影。雨天透着凉意的水汽渐次渗入光线昏暗的工作室,裹挟着一股催人安眠的草木清香。

达芬奇尽量轻地收拾起画具,但由于他的工作室实在太乱了,袍子还是在转身的时候刮下了旁边的模型,飞行器的模型喀拉喀拉地滚落在地板上,顺带着打翻了一旁的颜料盘

这一声在安静的只有落雨声的工作室里清晰到足够惊醒小破床上熟睡的刺客,但艾吉奥只是呓语了一声,在枣红色的旧毯子里像一只懒怠的猫一样蜷缩起身体,并未从黑甜的梦乡中抽离

达芬奇松了口气,将那架模型摆回原位,然后轻手轻脚地踱到刺客身边,骄傲的佛罗伦萨之鹰收敛起了锋芒,栖息在画室的一隅嘎吱作响的简陋木床上,红色的发带随意地搭在一旁的扶手椅上,柔软的栗色头发散落在枕头上,刺客英俊的眉眼在晦暗的室内变得朦胧而柔和,暗红的织料裹着着流畅纤长的腿部线条一直垂落到地上,绽开的层层褶皱是一地散落的红玫瑰……

噢我亲爱的阿多尼斯!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男人利落的杀人手段,谁又会将这么一个英俊多情的美人与刺客联系起来呢?

达芬奇突然很想碰一碰那双薄唇上的伤痕,他从未问过伤痕的来历,也许后面隐藏着一段伤心往事,他不愿勾起刺客的不好回忆,当然连艾吉奥都不知道,一场街头斗殴的纪念品会是命运女神忒弥斯的一记亲吻,命运的齿轮已经精确无误地旋转起来,而他们的齿轮早已咬合在1476年的某个阳光明媚的平凡午后,但他们一无所知。

他真的那样去做了,眼前的刺客疲惫不堪且交付了全部信任,这让手指的颤抖减轻了很多,同时一种隐秘的奇异感觉从内心缓慢升到发热的脸颊,让他觉得胸口发闷,像有什么东西阻碍了顺畅的呼吸, 他尽量缓和变粗重的呼吸,并将这不得体的举动归咎于那半杯红葡萄酒,而这点努力在他的手指触到白色疤痕的瞬间显得无比可笑,因为他几乎是触电般地缩回了手指。

那令人迷醉的,带着热度的,鲜活而柔软的嘴唇!

达芬奇不是没接触过艾吉奥的身体,事实上他们经常拥抱,但这种感觉是前所未有的,不同于先前发自内心地坦诚接纳,而是诡秘悱恻的,带着隐晦情欲的悸动。

亲吻这样一双嘴唇是什么感觉呢

画家被自己突然冒出的想法吓到了,但同时背德的快感同画家天才的想象力一起席卷了大脑,年轻刺客身上干燥温暖的气息此刻高热得像一把跳动的火苗,近在咫尺的外焰灼烧着画家敏感纤细的神经。

他想用力地亲吻刺客柔软的额发,他们一定比东方的丝绸更加光滑,想在光洁的肌肤上烙上一个个鲜亮的吻痕,就像沾满朱砂的笔刷在洁白的画布点上饱满的红莓,想要听他情动时的婉转呻吟,美妙的意大利口音如同鲁特琴拨动时的绵绵长音…………啊,带着罪孽诞生的阿多尼斯!淬着毒的尖刺玫瑰,被诅咒的,永远渗透着猜疑和惊惧的爱情!

一道震雷贯彻耳膜,夏夜的暴雨随之而至,雨水刷地一声扫在工作室的彩绘玻璃窗上

所幸这一声掐断了飘摇的思绪,清醒过来的画家像被昆虫蛰了一样弹了起来,他能听见自己杂乱的心跳声,然后惊讶,恐慌和羞愧感潮水一般地吞没了他

多么龌龊的想法啊,莱昂纳多,这个年轻人只当你是挚友,放弃你肮脏的幻想吧,这是玷污了他,你这个,这个……

他痛苦地呜咽了一声,喉咙在含糊音节下咯咯作响,达芬奇几乎是逃跑般的退到画室的另一角落,然后很不幸的,他的脚跟撞到了画架的支架,这次木头摩擦出的刺耳声响成功让床上的刺客醒转过来。

艾吉奥不满地哼唧了两声,然后揉着发痛的头从床上坐起身,他显然没清醒过来,未束的头发胡乱地披在肩头,亚麻里衣松松垮垮地穿在身上,露着优美的锁骨和一部分强健的小麦色胸膛,男人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昏暗的画室环境,外面暴雨正下得欢,但应该到晚上了,显然达芬奇是为了不打搅他睡觉才没有点灯,于是他带着点歉意和感激寻找他的挚友,很意外地发现他没在画架前像只蜜蜂般忙碌——这位天才的画家,发明家,此刻像一只偷吃东西被发现的浣熊一样紧贴在画室的角落,脸上的表情笼在阴影里捉摸不定。

“呃……莱昂……不好意思,我好像睡得有点久了,我是说,你没必要为了我耽误工作。”

艾吉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从床上跳下来活动僵硬的肢体,不得不说,达芬奇的床实在太硬太简陋了,但毛毯还挺舒服的。

“啊,哦,Ezio,你醒了,睡得怎么样,呃没事的,不用担心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一切,一切都很好。”

哦莱昂纳多,拙劣的掩饰

达芬奇在内心抽了自己一下,他脸上的热度还没消退,手足无措地像个傻瓜一样杵在那里,幸好Ezio并未注意到他的窘迫,像往常一样哼着歌开始往身上套那身红白刺客服,画家没空欣赏刺客走调的歌声,光是平静下来就够费力了,好在他一直做得不错,比如如何向世人掩饰属于艺术家的癫狂和神经质。

“外面还在下暴雨,看样子要积水了,你可以待到雨停再走。喏,你要的面具。”

达芬奇边尽量用平稳的声音说着,边从一堆文稿里翻出一个银色的瓷制面具,这会很衬他的眼睛,他想。

“非常感谢,我的朋友。但我现在就去干活了,马可那个老东西不会轻易离开总督府的,但他不会错过明天的狂欢节。”

刺客露出一个标志性笑容,将面具戴在脸上,如达芬奇所想,那双棕色的大眼睛被衬着更迷人了。艾吉奥将兜帽往下拉了拉,同画家短暂地拥抱后便消失在漫天的雨幕中了。

达芬奇在门口怔忪了好一会,直到雨水开始把普尔波万的袍子染成深绿色才回过神。雕刻精美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后,室内又恢复了一片死寂的暗沉,画家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工作室如此空旷,即使它拥挤得像个蜂巢,刺客的气息还留在逼仄的工作室里,混杂着雨水的气味,隐隐约约地带着血与刀锋的凛冽。

达芬奇脱力地在门上靠了一会,然后起身朝未完成的圣母像走过去,那幅练习用的威尼斯风景图静静地待在一旁,余光里那只贡多拉仿佛在水面上轻轻晃动。

画家停住了脚步,他的肩膀微微颤抖

风景画旁边的飞行器模型还静悄悄地待在那,只是上面多了一个崭新的人体模型,被摆成驾驶着飞行器的姿势。

达芬奇记得那个模型,是他曾经请求艾吉奥帮他买的那个,没想到他还记得,而且是以这样俏皮的惊喜送给他,就像清晨偷偷给花瓶里放上一把新撷的沾着露水的玛格丽塔,画家想象中艾吉奥那等待嘉奖的发光笑脸,仿佛还留着十几年前不谙世事的孩子气。

“噢……艾吉奥……我的……”

画家红着眼眶,嘴唇和牙齿打着战,单薄的身体像被外面的风雨抽打般瑟瑟抖动。

他想了很久,终究没搜寻到一个合适的词。

更新2-3

艾吉奥从达芬奇的工作室出来后才有点后悔没有接受老友的提议,这雨没有丝毫减小的趋势,透过里衣已经感觉到隐约的湿意了,他突然有点怀念达芬奇硬邦邦的单人床和那张不算暖和的红毯子,也许他自己都没察觉到,比起屋顶的藏身点,妓院的温柔乡或某个暖和的稻草垛,他更喜欢去达芬奇的工作室小睡一会,即使那里没有温香软可以温存,只有一个戴着红绒布帽子,永远乐此不疲地周旋于图纸,画布和奇奇怪怪发明的穷画家。

但似乎只有栖身在那间充斥着油墨味和木质香气的窄小空间的时候,他疲于燃烧着复仇之火的灵魂才能得到片刻的休憩。

男人拉低了兜帽,压低了步伐,毕竟流淌着雨水的砖瓦可是相当湿滑,他可不想做第一个脚滑摔下屋顶的刺客。

画家已经不知道在圣母像面前伫立多久了,旧画笔仿佛黏在他手上,保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达芬奇第一次觉得工作枯燥无聊,圣母还是模糊一片的五官更让他心烦意乱,他的大脑现在就像床上纠结成一团的红毯子,天文和物理学的数据被打乱成零星纷乱的碎片在脑海浮浮沉沉,像夜晚港口船只千盏晦明不定的灯火,在画家的意识空间时隐时现,忽亮忽暗,但其中总是不可抑制地闪过艾吉奥掩在面具下的眼睛,透过蝶翼般浓密长睫的,那漂亮的,让人神魂颠倒的咖啡色。

达芬奇终于烦躁地丢下画笔,恼怒地抓了抓整洁的金发,然后自暴自弃地把自己摔在那张小破床上,木床随即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今日超负荷的内心和疲累的四肢终于在温暖的毛毯中得到了一丝抚慰,尤其是那上面还残留着刺客身上特有的味道,画家挫败地把脸埋进其中,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冰凉的雨水顺着刺客线条流利的下颌滑落,贴着湿透衣物的袖剑也凉得难以忍受,艾吉奥现在翻进了狂欢节宴会场地的一个藏身点,感激这场暴雨,守卫的数量减少了一些,他可以更好地观察并计划明晚的刺杀路线。

艾吉奥下意识地摸了一下用布小心捆绑着的袖枪,幸好没有淋湿,毕竟明天干掉那只老狐狸没有它可不行。

然后他就想起画家看见密函时发光的蓝眼睛,那真是他见过的最蓝的眼睛,还有好听的上扬语调,永远充满着热情和活力。

“……我的天啊,它可以像蜂鸟一样小!How exciting!”

不知不觉地就模仿达芬奇的语气念出了声,艾吉奥小小地吃惊了一下后自己笑出了声

毕竟他的朋友是那么有趣,光是想起来就心情愉快。

刺客笑着拧了一把衣服上的水,摸了摸贴在胸口的银面具,想着画家的工作室也回不去了,干脆去这附近的妓院洗个热水澡再睡上一觉。

达芬奇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得益于自创的睡眠法,他从没在睡觉这件事上浪费太多的时间,但是今天是个例外,他一点不想从简陋的木床上起来,尤其是在听见一夜未息的风雨还在乐此不疲地敲击着他的窗户的时候,尽管现在已经化作了绵绵细雨 ,但那片阴翳的铅灰色积雨云还执拗地压在天空,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埋在身上裹着的红色毛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刺客的气味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达芬奇想象了一下那人小麦色肌肤辗转过红毯毛糙的表面的情景,也在里面滚了两圈后,才不情愿地从床上慢吞吞地爬了起来,捡起昨晚蹭到地上的小红帽戴好,他今天心情差到不想打理自己乱翘的金发和拉平身上的褶皱,只想尽快进入工作状态,角落里圣母模糊的面孔还等着他的双手去雕琢。

艾吉奥正蹲在一个鸟瞰点上,带着浓重的黑眼圈,前夜的睡眠并不安稳,他梦到他第一次杀人的情景,在达芬奇工作室的后院,那个野蛮粗鲁的卫兵像对待一条狗一样踢着画家的腹部,他还记得袖刃破开他身体的感觉,撕开新鲜血肉的爽利感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不断涌出的血液沿着掌纹缓慢地滴落在地,他第一次品尝到了复仇那甘醇如酒的甜美,令人晕眩的快感。

然后他用没有染血的左手拉起狼狈的画家,达芬奇脸色苍白得吓人,一向整洁的衣服沾了不少泥土,一只手还捂着被狠狠踢打的胃部。

艾吉奥又凶恶地踹了那卫兵一脚。

忍着腹部一阵又一阵的绞痛,画家还是露出了熟悉的温和笑容,带着点抱歉和感激,仿佛他才是连累了刺客的人。

“谢谢,Ezio,你救了我的命……嘶……现在能不能请你帮我把他搬进我的地下室,和别的一起。”

刺客差点被地下室难闻的气味刺激得呕出来,胃里的面包和红酒急需一个好好的倾吐,他屏着呼吸,把卫兵放到一具瘦骨嶙峋的尸体旁边,而他的挚友似乎是早习惯这的环境,甚至很兴奋地为新来的“访客”手舞足蹈地欢呼着

“噢!Ezio,感谢你,要知道我一直想研究一具壮年男子的身体,以前买来的都是些老年人的。”

“这没什么,Leo,现在……呃啊……我们能出去了吗”

“噢,当然,我的朋友。”

画家还沉浸在有新研究对象的喜悦中,他大笑着双手握住艾吉奥的右手,刺客吓了一跳想抽回来,倒不是因为这举动,而是因为他右手上凝固着那个野蛮人肮脏腥臭的血液,达芬奇那造物主一般圣洁的双手是不该触碰这些秽物的。

但是开心的画家毫不在意,还在用极快的语调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从这个角度能很近地观察达芬奇的脸,出于意大利人浪漫的天性,艾吉奥还是对一切美丽事物心怀敬意的,但眼前这位闻名遐迩的美男子似乎很少注意过自己美貌,正如那些花痴妇人所说的,达芬奇的暗金色微带卷的头发真的是非常迷人,即使是在幽暗还带着腐臭味的地下室,都像融化的金子一样流动着明亮的光泽。

还有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就像佛罗伦萨一望无际的晴空……

“Ezio,Ezio”

对上画家询问的眼神,艾吉奥才意识到自己走神了,他不太意思地道了歉

“抱歉,莱昂,我刚才在想些别的……嗯怎么杀掉乌贝托那个混蛋之类的……不要在意,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是说,Ezio……”

达芬奇瞥了一眼一旁卫兵的尸体,纤细的手指划过刺客掌心干涸成褐色的血迹,嘴角愉快地往上一扬。

“我们是共犯了。”
最近事多😂并没有修文。。回来再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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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在艺术的世界的时光是无比美妙的,在这个金色殿堂可以短暂地忘记时间或是别的什么烦心事,他的大门对所有人开启,但只有那些极具天赋的虔诚信徒才有机会与美神一亲芳泽。

画家是被腹中猛烈的饥饿感唤回来的,在此之前他全部注意力都聚焦在画布上那位圣洁美丽的女性,描绘圣母慈祥温和的神情需要投入画家的所有感情和想象力,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所以莱昂纳多总是犹豫地来回涂涂抹抹,出于追求完美的强迫症,每次的成品总是极好的。

莱昂纳多放下画笔,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时间已经是傍晚时分,雨已经停了,路上还有不少积水,满城是夕阳橘红的光。小孩子兴奋的叫喊,人们欢快的笑语,窸窸窣窣的搬动节日用品的声响透过彩绘玻璃窗传入画家的耳膜

城市处于分裂的边缘都无法阻止庆祝狂欢节,何况是一场蒙蒙细雨呢

莱昂纳多打了个哈欠,节日的欢乐气氛总算改善了阴郁了整整一天的心情,相信街尾的面包店的甜面包能安慰一下饿到抽搐的胃。

街上狂欢节的气氛已经浓厚得化不开了,就像面包店飘散的甜腻香气一样在空气中起起伏伏,人们的脸上洋溢着喜悦的微笑,工人正在一箱箱地搬运从远东国度涉水而来的烟火,一两个擦身而过的男人向他尊敬地致意,同时莱昂纳多还收到了几位美丽女士或热烈或暧昧的注目礼。

然而画家并没有注意到那些落在他颀长身躯和金发蓝眼的目光,或者说没有回应,正如传闻所说的,他并不对女人感兴趣,即使他迷恋一切美丽的东西,他更愿意把这些女士点缀进他的画里,比起一场风花雪月的恋情,他更迷恋她们身上绣满莨菪叶纹或是石榴花的浮花织锦。

“Santo cielo,多么充满活力的景色啊,等一下我就把他们画下来。”

画家这样想着。

“噢,莱昂纳多大师!欢迎光临,有什么能为您服务的?”

面包屋的老板是个脸庞圆胖的中年人,说话声音永远热情洋溢,就像他的面包一样令人印象深刻。

画家把记账本揣进口袋,抱着一袋热气腾腾的面包站在门口,他突然不想那么快地回去,面包烤过的涂着黄油的酥脆表面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挑逗着他饥肠辘辘的胃。

于是莱昂纳多走到面包店对着的小港口,水中的柱子上栓了几只黑色的贡多拉,正随着水波轻轻晃动,画家随意地和几个钓鱼人坐在一起,摇晃着细长的腿吃起面包来。

完美发酵的面包丝毫没有酸味和涩味,小麦纯朴的味道和柔软的口感令人迷醉,画家甚至还买了点些较为奢侈的葡萄酒,实际上他并不嗜酒,葡萄酒的味道过于醇厚绵长,他宁愿找点水稀释一下再喝,今天似乎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也或许是为了排遣心中缠绕不去的愁绪。

夕阳下的水城美得像一副会动的油画,时间在慵懒静谧的暖红色余晖下缓缓流淌,大团的火烧云堆在胭脂色的天际安静翻卷,远处满载着昂贵香料的货船正风尘仆仆地归港,撑着贡多拉的渔人沙哑地唱着流行的威尼斯小调,圣马可广场的钟声遥远地传来,钟磬之音沉郁而悠扬。

画家咀嚼着甜美的面包,又灌下一口新酿的葡萄酒,辛辣的红色液体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部,再翻滚出一股舒适的令人晕眩的满足感。莱昂纳多愉快地掏出笔和速写本,开始描绘眼前的河岸,港口,货船和火烧云。

地中海的风裹挟着潮湿而咸腥的海水气息吹起画家鎏金的头发,雨后的草木香气冲散了一些空气中久久不去的死鱼味,画家正勾勒着一些壮丽的云朵,连海鸥飞翔的轨迹也被忠实地记录在画布上,鸟类的骨骼和羽毛一直是他研究的兴趣所在,即使是飞行器成功之后他也没有停止,他是非常歆羡天空中飞翔的雄鹰的。

就像天边那只。

画家睁大了蓝色的眼睛,因为刚好有个倒霉的卫兵正尖叫着从鹰徘徊的屋顶滚落下来,街边的女人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尖叫。

莱昂纳多把厚厚的画册放在座位上,站起身好奇地张望过去。

屋顶上几个拿着刀的士兵跌跌撞撞地跑着,还大声叫嚷着什么。

刺客的白袍一闪而过,灵巧得像一只敏捷的山猫,然后靠近他的士兵就跟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在地上了。

多么漂亮的身手啊

莱昂纳多默默感慨着,即使是面对这么多的敌人,刺客还是那么沉着冷静,动作干净利落,甚至还很优雅,仿佛只是在跳一支舞蹈。

他终究是不一样了,和当年那个慌张地找我修袖剑的男孩子不一样了。

陆续把剩下的士兵踹下屋顶后,白衣的刺客朝下面张望了一眼,似乎是确认他们的死活

然后刺客的视线停下来了,艾吉奥没想到会遇到莱昂纳多,或许他永远不知道自己的金发在人群中多么显眼,又或者画家身上有一种独特的优雅气场,让他破损的心脏得到治愈的力量。

刺客鹰隼一样锐利的目光柔和下来了,他对着画家勾起一个微笑,然后转身消失在层层叠叠的房顶中。

而站着的画家还处于呆滞的状态,刚才好像感觉艾吉奥在看他,又或者他只是发现了某个美丽的女郎。

或许只是酒喝多了出现的幻觉,站在夕阳中的白衣刺客全身被染上一层稀薄的金色,红色的美帝奇披风在风中飘动,就像从油画中走出的美丽神祇,即使他洁白的袖口还沾着零星的血液。而他似乎感觉到了刺客的视线,明明隔着一条街的距离遥遥相望,但仿佛能碰到那双栗色的漂亮眼睛,纤长的浓睫扇动在画家结茧的指尖,一种类似温柔的触觉。

这一眼得有一万年那么长。

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去了,莱昂纳多还望着刺客站过的地方,那还有一只盘旋的孤鹰,翅膀锋利的弧度划破了暗红天际云朵的残影。

最后一抹橘红色的余晖投在了遗忘的画册上,散失余温的海风正翻动着羊皮纸的画面,繁华的街景,美丽的女子,辉煌的建筑,水与风的构想……最终停在了某一页

一个伏在木床上沉睡的美丽男人,身上的毯子贴合着身体曲线一直迤逦到地面,渐渐由柔软的布料化作鹰隼漆黑如夜的尾羽。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亮也被海岸吞没,威尼斯正式进入夜晚了,人群发出一阵欢呼。

狂欢节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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